马上就到情人节了,这一点张生水很清楚。虽然下周一才正式开学,但很多学生娃这周就已经到了学校,尤其是那些被寒假回家分离了一个月的情侣们,早就按捺不住沸腾的荷尔蒙了。今晚开始就是大学传统上的“开学前的那个周末”——用一个周末弥补整个假期缺憾的“返校日”。张生水在三号门值班,刚到下午四点,一对对小情侣就鱼贯而出,大半的方向都是学校旁边闵沧路的那些情人旅馆。前天一个什么公司的销售员偷偷敬了他半包“金上海”,所以这两天他装作没看见,默许这个销售员把一块纸牌子插到了离校门控制区域更近几米的地方。这个牌子据说是个高科技,学生娃拿手机照一下就可以开房,还可以省钱,对这个张生水并不太懂。张生水现在正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校园北区做每两小时一次的例行巡视,路灯虽然一路都亮着,但在茂密的植被间仍然显得昏暗阴晦。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老旧的中兴翻盖手机看了看,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过半个小时才能回值班室。他提醒自己回去后要拿办公电话打给老婆,那时她应该刚好下班。他刚到这个大学上班才半年。保安这个行业的行规是必须外省招人、跨区上班,主要是为了避嫌。老张在上海当了十二年保安,对此早已经习惯了。他和几个老乡租住在浦江对面的康桥,老婆就在旁边一家农家菜馆做洗碗工,每天晚上要干到十一点才能下班。虽然现在哪里都有一体化洗碗机,但机器里出来的碗筷还是需要手工拿出来再漂洗一遍,这就是老张老婆的工作。老张知道这工作并不比做保安轻松。洗碗间里水汽弥漫,闷热异常,把泔水混合着肥皂水的气味变得越加浓稠,新人总会呕吐几天才能适应,而且因为需要一直戴着橡胶手套,时间一长就会刺痒难耐。每个月的这两千八百块赚得很辛苦,张生水很清楚。张生水现在还不清楚的是,直到三个多小时之后的深夜两点,他老婆才接到自己的电话;而他永远也不会清楚的是,自己的名字马上会和一个也许跟整个宇宙那么大的阴谋联系在一起。就在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张生水突然听到道路右侧、物理楼后面的绿化带里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沉重巨响。